陣問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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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三章 目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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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水閻羅的臉色也沉瞭下來。

“不隻是身法好,這小鬼的感知也十分敏銳。水影重重,形如鬼魅,他竟能分辨出,我是從哪道水影中,發動的殺機……”

為什麼?

一個築基中期的小鬼,是靠什麼分辨出來的?

水閻羅心中不解。

兩人追逐的這片刻功夫,不遠處,顧長懷的氣息漸漸有些掙紮,似乎要從“震懾”中蘇醒瞭。

水閻羅神情一凝。

“不愧是金丹,竟隻震懾瞭這點時間……”

他心中默然道,而後轉頭看向墨畫。

“拖不得瞭……”

必須盡早將這小鬼抓住!

這樣一來,那個金丹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另外兩個築基後期,不足為懼。

而這個身份特殊的小鬼,也將成為人質,抓回去,給他上酷刑,拷問出他們的來歷和目的!

水閻羅身形一晃,身融於水,又化成重重鬼影,向墨畫逼近。

墨畫眼眸微凝,神識放出,洞悉外物,能看到四周突然出現瞭七八道水色鬼影。

而這水閻羅,身形詭譎,不停在這些水影中來回穿梭。

以水影惑敵,暗藏殺機。

一旦分辨不出哪道鬼影為真,哪道鬼影是假,便很容易陷入被動。

若不出手,就隻是在等死。

而一旦出手,稍有不慎,就會露出致命的破綻,受到斃命一擊。

墨畫心中驚嘆:

好強的身法!

既可避敵,也可惑敵,還能潛伏暗中,用來殺敵。

這門身法,若論在方寸之間輾轉騰挪,步法精妙,進退自如,或許不及逝水步。

但若論詭譎殺伐,卻明顯更勝一籌。

隻是,他的身法再詭譎,也遠不及墨畫的神識詭譎。

墨畫的神識視界中,能摒棄幹擾,清晰分辨出水閻羅的身形。

片刻之後,墨畫的身後,鬼影一晃,而後凝實。

一臉冰冷,皮膚死白的水閻羅憑空出現。

他手一揮,附著水毒,宛如猛毒水蛇的水刑鞭,便向墨畫猛然抽去。

以這水刑鞭的陰毒,不說抽到,即便隻是蹭到一下,墨畫不死也要丟半條命。

但不出意外,這記鞭子又抽空瞭。

墨畫身影一閃,水光纏身,一個輕盈的撤步,便自水閻羅奪命的水刑鞭之下,抽身而去瞭。

水閻羅臉色難看。

“果然,這個小鬼不太對勁……”

既然如此,更留他不得。

抓住他,慢慢折磨,將他身上的秘密,來歷,身法,感知等等,一點點全榨出來。

水閻羅目露兇光。

眼見墨畫即將走遠,水閻羅沉默片刻,突然聲音沙啞,開口喊道:

“小鬼,你死定瞭……”

墨畫聞言心中一凜,情不自禁回過頭,看瞭水閻羅一眼。

隻看一眼,他便神色一震。

水閻羅的眼睛,突然變得鮮紅,像是浸滿瞭血水。

而這血水之中,又凝聚著無數奇形怪狀的身影,像是人,又像是妖,他們宛如在煉獄中,受十八般酷刑,不停掙紮著,痛苦著,嘶喊著。

一股濃烈的死煞之氣,從其眼中湧出。

在墨畫與其對視的瞬間,這股煞氣,也通過墨畫的眼睛,湧入瞭他的識海。

墨畫感到一陣死亡的恐懼,一陣徹骨的冰涼,以及萬千冤魂,猙獰嘶吼般的憤怒與痛苦。

這些情緒,震懾著他的心神。

然後……

便沒有然後瞭。

所有怨念,在觸及墨畫的神念之後,一瞬間便被融化瞭。

所有煞氣,盡皆消散無蹤。

墨畫情不自禁眨瞭眨。

一雙眼眸,清澈如水。

而施展邪術,正與其墨畫對視的水閻羅,嘴角浮起的笑容,還沒上臉,便僵在瞭嘴角。

隨後他心中一沉,立馬神色大變。

失效瞭?!

瞳術不起作用?!

怎麼可能?!

水閻羅目光有些難以置信。

金丹初期的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他都能凝練煞氣,攻其雙眸,震懾住幾息時間。

可這小鬼……

區區一個築基中期修士,怎麼可能在毫不提防的情況下,看到瞭自己的眼睛,中瞭化煞的瞳術,還能安然無恙?

不僅如此,中瞭瞳術後,那小鬼的眼睛,卻越來越明亮,還透露著興奮,就像是……

獵人看到瞭獵物?

“好生狂妄的小鬼!”

水閻羅面露殺意,當即還想對墨畫出手,忽而心中警兆頓生,施展身法,向後退瞭一步。

而後一道劍光,便沿著他的腦袋,狠狠劈瞭下來。

水閻羅退後瞭,所以沒完全劈中。

但劍光還是掃中瞭他的面門。

他的臉上,被劃出瞭一道血痕,發髻也散瞭,蓬頭垢面,看著十分狼狽。

面沉如水的顧長懷,手執長劍,出現在瞭他的面前,也擋在瞭墨畫身前。

“媽的!”

水閻羅心中唾罵瞭一聲,心思急轉。

“失算瞭,沒想到這個小鬼如此詭異,手段如此之多,以致於我之前的謀算,全都錯瞭……”

他也沒想到,自己堂堂一個築基巔峰殺人如麻的魔修頭領,竟連一個築基中期的小鬼都沒抓住!

而現在,這個金丹擋在面前,自己更別想抓到那個小鬼瞭。

化煞的瞳術,他已經動用瞭數次,此時神念不支,短時間內無法再用瞭。

尤其是對付金丹,瞳術消耗巨大。

水閻羅當即身形一閃,化作瞭更多的水影。

墨畫見狀,立馬喊道:“顧叔叔,他想跑!”

顧長懷神識一掃,數息之後,才從重重鬼影中,依稀辨出瞭水閻羅的真身,當即長劍一揮,一道劍光劈瞭過去。

劍光破空,但卻落在瞭空處。

水閻羅身影一晃,險而又險避瞭過去,但心中一緊,不由啐罵一聲。

而後他不再猶豫,全力催動身法,加速向岸邊逃去。

恰在此時,一股詭異的危機感,又油然而生。

被誰的神識……鎖定瞭?

水閻羅神色一變。

不過剎那,一道水光降臨,化作鎖鏈囚牢,瞬間將他捆瞭個結實。

可又不過片刻,水閻羅身上一閃,如鍍瞭一層水光,水勁流轉,輕松便將墨畫這個之前無往而不利的水牢術給掙脫瞭。

掙脫之後,水閻羅已經奔逃至水邊。

但他並未逃遁,而是轉過頭來,難以置信又恍然大悟地看向墨畫。

“正統水牢術!你竟是……水獄門的餘孽?!怪不得,怪不得……”

水閻羅喃喃道。

墨畫一愣。

水獄門?

這個水閻羅,誤把自己當成水獄門的人瞭?

顧長懷卻不願與他囉嗦,長劍一橫,幾步之內,又近瞭水閻羅的身,想將其徹底拿下。

水閻羅最後默默看瞭眼墨畫,眼中透出冰冷的殺意。

“水獄門的人,必死!”

而後他又硬接瞭顧長懷一劍,氣血為之一震,臉色發白,知道此時事不可為,便不再猶豫,縱身躍入煙水河中。

一入河中,便如蛟龍入海。

水閻羅的氣息與整片河水融為一體,身法更快瞭一籌,宛如水中妖物,化作一道激流,遊入瞭煙水河的深處。

顧長懷踩著河邊,追瞭幾步,再放眼望去,已然沒瞭水閻羅的蹤跡,不由面色一沉。

這個水閻羅,在水中來去自如。

仿佛煙水河,才是他的本命之地。

這等精通水性的修士,一旦縱身入水,便如猛虎歸山,再想抓他,恐怕難如登天瞭。

甚至別說抓,想再找到他,怕是都十分困難……

顧長懷又放眼看瞭看波瀾起伏,深不見底的煙水河,一時間神色更為凝重。

而後他隻能收起長劍,轉過頭,查看瞭顧安和顧全的狀況。

顧安和顧全已經回過神來瞭,但嘴唇發白,似乎被煞氣驚擾,一時身子還會微微顫抖。

墨畫盯著他們的眼睛看瞭看,松瞭口氣,道:

“還好,隻是煞氣入體,焚香靜坐,平復下心境,再休養一陣就好瞭。”

水閻羅用的是煞氣,而非邪祟。

若是邪祟,就麻煩多瞭。

在自己的識海裡,縱使是妖魔鬼怪,墨畫也都不帶怕的。

但在別人的識海裡,他目前就沒太多辦法瞭。

見墨畫如此說,顧長懷也放心瞭。

這些稀奇古怪的事,還是墨畫懂得比較多。

“先回去吧,水閻羅的事,再從長計議……”顧長懷沉聲道。

“嗯。”

墨畫道,而後也回過頭,看瞭眼浩浩蕩蕩的煙水河,神情復雜。

……

待顧安和顧全又調息瞭片刻,身體大概無恙瞭,眾人便原路返回,到瞭之前的那個驛站。

驛站之中,那幾個被捆綁的匪修還在。

“這幾個匪修,要押回道廷司麼?”墨畫問道。

“要,”顧長懷點頭,而後他目光一閃,道,“押到清州城的道廷司。”

墨畫明白瞭。

顧傢在清州城,清州城的道廷司,大半都是顧傢的人,所以人押在那裡,一般不會出太大問題。

但乾學州界的五品道廷司就不同瞭,裡面世傢混雜,耳目眾多,反倒不怎麼安全。

顧長懷用傳書令喊瞭人。

過瞭一會,有顧傢的人遵從顧長懷的命令,從附近的仙城雇瞭兩輛馬車,趕瞭過來。

一輛馬車,用來羈押這些匪修。

顧長懷和墨畫幾人,便坐在另一輛馬車上。

眾人打道回府,前往清州城。

路上顧安和顧全在打坐,他們中瞭水閻羅那陰毒的煞氣瞳術,沒完全康復,需要調息。

顧長懷靜坐喝茶,不知在思索什麼。

墨畫想瞭會,便悄悄問他道:

“顧叔叔,你知道水獄門麼?”

顧長懷略作沉思,搖瞭搖頭,“之前沒聽說過。”

墨畫皺眉。

顧叔叔都沒聽說過,不應該啊……

他倒是有點印象,似乎學水牢術的時候,在法術秘籍中,有過相關的記載。

但到底是怎麼樣記載,他一時倒記不清瞭。

顧長懷也有些疑惑,問墨畫:

“那個水閻羅,為什麼會稱呼你為‘水獄門的餘孽’?你背地裡跟這個水獄門有勾結?還是說,你偷學瞭水獄門的法訣?”

“怎麼可能偷!”墨畫一臉正色道:“顧叔叔,不要胡亂造謠,污蔑我的清白!我的法術,都是正兒八經從宗門學來的!”

當然,小隕石術除外。

這是從火佛陀身上學來的。

逝水步也除外。

這是張瀾叔叔教自己的。

哦對,斷金禦劍訣也除外。

這是自己從人販子蔣老大手裡繳來的……

墨畫想著想著,就有一點點心虛。

自己身上的好多道法,似乎也並不全都是宗門教的。

好在顧長懷也沒計較,而是問道:“你是說,太虛門裡,收錄瞭水獄門的傳承?”

“嗯。”墨畫點頭,“就是我常用的水牢術。”

顧長懷微微皺眉,“這就奇怪瞭……”

“哪裡奇怪?”墨畫好奇。

但顧長懷卻沒說,而是搖瞭搖頭,淡淡道:

“沒什麼。”

顧叔叔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不合群,有時候還愛賣關子。

墨畫默默搖頭。

不過他細細想來,也覺得這事有一點點蹊蹺。

之後要好好查一查……

顧長懷道:“時候不早瞭,你還要回宗修行,水閻羅的事,我會盯著,盡早將其抓拿歸案……”

但他也知道,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以此次的交鋒來看,水閻羅也絕不是簡單的貨色。

墨畫又問:“百花谷那個教習呢?”

顧長懷一臉不悅道:“我也找人盯著。”

“找人盯著不行,”墨畫道,“伱得自己盯著,最好是再約她幾次,吃吃飯,喝喝茶,既是打消她的疑心,也是為瞭能打聽到更多消息……”

顧長懷被墨畫目光炯炯地看著,思索片刻,無奈道:

“行……”

墨畫滿意地點瞭點頭。

之後他就這樣乘著馬車,跟顧長懷一路回瞭清州城。

到瞭清州城顧傢,和琬姨、瑜兒一起吃瞭頓飯,而後又乘著顧傢的馬車,安安穩穩回到瞭太虛門。

此後的事,包括驛站的善後,匪修的收納,還有花如玉那邊的安撫,以及水閻羅的調查,墨畫就暫時不過問瞭。

他就算想過問,也過問不瞭。

身在宗門,鞭長莫及,實在插不上手。

隻能將這些事都交給顧叔叔,之後自己偶爾用傳書令,問一下事情的進度就行。

而且,他有自己的事要查。

回宗之後,墨畫將瑜兒安頓好,便回到瞭弟子居。

四下安靜。

墨畫立馬將太虛令取瞭出來,在“功勛籙”中,一頁一頁翻找,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便找到瞭有關水牢術的記載:

“水牢術,稀有法術……”

“曾為水獄門絕學,概不外傳。”

“道歷一萬九千零八十年冬,水獄門全宗入魔,遭道廷鎮壓,覆滅之後,水牢術流出,散佈天下,然法訣多有缺失……”

“道歷一萬九千九百年,此術經易真人整理成冊,收錄於太虛門……”

“水牢術功用冷僻,易學難精,慎選。”

墨畫摸瞭摸下巴,默默沉思著。

道歷一萬九千零八十年冬……

算起來,距今也有大概近千年瞭。

這已經是挺久遠的事瞭。

顧叔叔才二百多歲,在他出生之前,水獄門早早就滅門瞭,所以他不知道,似乎也正常。

但還是那個問題。

全宗入魔……

水獄門的傳承,顧名思義,應該都是些正規的水系功法和道法。

既是如此,怎麼會突然全宗入魔瞭呢?

“有一兩個入魔,可以理解,哪怕大半弟子入魔,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全宗’入魔,就有些古怪瞭。”

老鼠屎壞瞭一鍋湯。

但一鍋湯裡,總不可能全都是老鼠屎吧……

全宗入魔,然後被鎮壓滅門,做得這麼絕對,其中肯定有貓膩。

另一個奇怪的地方,就是水牢術收錄的時間點。

“道歷一萬九千九百年,易真人將水牢術整理完畢,收錄於太虛門。”

這個時間點,距今也就一百多年。

水獄門,是一千多年前滅的,水牢術,卻是一百多年前才收錄進太虛門的。

這中間,整整隔瞭近九百年。

怎麼想都有些違和。

“水獄門,水閻羅……”

墨畫腦海中,又浮現出水閻羅見到水牢術時,那震驚的神色,不由皺起瞭眉頭。

水牢術似乎對水閻羅無效?

這記偏門生僻,難以精通,卻異常好用的控制法術,似乎剛好被水閻羅一身功法修出的水勁克制。

這應該不是巧合。

“莫非水閻羅的一身本領……與被滅門的水獄門有關系?”

除瞭無視水牢術的控制,水閻羅身上,另外兩樣法門,也讓墨畫十分在意。

一個,是水閻羅的身法。

這門身法,跟逝水步一樣,也是水系身法,但施展起來,行蹤更加詭異,水影暗藏殺機。

墨畫忍不住想著,自己若能將這身法弄到手,試著和逝水步融合一下,那自己的身法,豈不是會更上一層樓?

到時候,身法就不僅能用來藏身瞭,還能在正面交手時,用來迷惑敵人,暗中偷襲。

另外一門,也是最重要的一個……

便是瞳術!

水閻羅的眼睛,可以凝聚煞氣,通過雙目放出,震懾他人的心神!

這門瞳術十分強大,而且防不勝防。

甚至,金丹境的顧叔叔一時不慎,也著瞭他的道。

目蘊煞氣!

這道法門,在形式上,竟然與黃山君所說的,太虛門那位傳說中的前輩劍修,施展過的“目蘊劍光”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若是將這法門也弄到手,加以領悟參考……

自己是不是也就能以雙目為關竅,神念化劍外放,進行殺敵?

墨畫的目光,漸漸興奮瞭起來。

這個水閻羅,同樣一身是寶。

一點不比火佛陀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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