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波羅安
凱納森於周六的傍晚離開瞭府邸，他避開眾人的眼線坐上瞭停放在莊園之外的馬車，與他同行的隻有一名隨從。
當馬車抵達夢境教會總部之時天色已暗，守衛在簡單詢問之後就予以瞭放行，並且直接讓馬車停在瞭樞機主教寢宮的門口。
凱納森下車後就被白袍祭祀領進瞭寢宮，不過馬車夫和隨從則被要求待在馬車上，不得隨意走動。
在進入寢宮之後，凱納森不由得睜大瞭雙眼，此處的豪華程度絕對是他生平所見之最。
這座寢宮的前廳宛如一座小教堂般華麗，不僅在墻壁和立柱上都采用瞭大量的裝飾線條，連穹頂上的壁畫都泛著金光。這種燒錢程度即使是放在他這個大財主身上都無法承受，看來教會擁有的財富遠非他能夠想象。
“凱納森伯爵！你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會在夜裡來拜訪教會的估計也就獨你一份瞭！”當凱納森還在四處張望之時，一道低沉的聲音便從他的頭頂傳來。
“最近這段日子我被族佬們盯得很緊，在傢族大會前總有那麼幾個還不太死心的傢夥想要抓住我的把柄！我可得和他們鬥智鬥勇，而且在夜間行動更加隱秘，所以才有所耽擱，還請始祖大人不要見怪！”雖然未見聲音的主人，但凱納森還是向著祭壇的方向身體微微前傾，擺出瞭帝國式的禮儀。
“有的時候我總覺得我活得夠久瞭，沒有幾個人能在我面前裝深沉，可是你不一樣！就好比現在，連我都看不穿你在想些什麼，還真是恐怖的天賦啊！”身著便服的安東尼褪去瞭身上的黑影，出現在瞭祭壇的正前方。
“我不過是一個追求世俗權利的凡人而已，始祖把我抬得太高瞭，我可承受不起！”凱納森並未向前踏步，仍然站在原地，與安東尼隔空相望。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並沒有誇大其詞！如果在聖職者中有你這樣的人物輔佐，那麼莫耶斯和裡切爾德傢的兩個老東西就要頭疼死瞭！哈哈哈！”
“始祖何必有這方面的憂慮，隻要您這根定海神針在，那麼未來的幾百年間其他兩大傢族根本不是對手！”
“哈哈哈！的確如此，誰也想不到我能夠借殼重生！”
“那麼始祖能實現我此行的願望麼？”
“沒問題，我就如你所願，讓你見她最後一面！”
隻見安東尼大手一揮，身後的那束黑影再度浮現，於一瞬之間便移動到瞭凱納森的跟前。而此刻的黑影就像是快要臨盆的產婦一般，慢慢地將一個紅發身影從尾部給剝離瞭出來。
“阿維拉的狀態從昨天起就開始變得十分不穩定，全天有大部分的時間都會陷入昏迷，而我則需要定期使用夢魘來壓制她身上正在蘇醒的神性！隻不過這對於我來說也是極大的負擔，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便要將她放出來緩和一陣子！”
一看見阿維拉的身影，凱納森便控制不住地沖瞭上去。他發現女兒的臉色煞白，沒有一絲血氣，緊閉的雙眼不時還會上下抽搐，似乎在和身體內的神性做著最後的抗爭。
“我剛剛察覺到你的情緒出現瞭異樣的波動，沒想到你還是如此看中這個女兒！”
“感情這個東西並不是那麼容易割舍的，始祖難道不這樣認為麼？”凱納森緊緊地抱著阿維拉，那種冰冷刺骨的觸感就仿佛是在冬天的風雪之中奔跑。
“到瞭我這個年紀什麼血脈之情早已看淡，你們雖然都是我的子孫，但對於我來說和路邊的陌生人相比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或許這就是超凡者和凡人之間區別，我要是也能活上幾百年，應該就能理解始祖的內心瞭！”
“好瞭！你的願望我已經達成，你也該信守諾言，履行自己的職責瞭！從明天開始我就會進行閉關，等我出關的那一日便會讓你獲得新生！”
“始祖口中的新生也不過是讓我成為您永生之路上的一顆棋子罷瞭！”面對始祖的逐客令，凱納森絲毫沒有放開阿維拉的意思。
“這又何嘗不可？難道在幾百年後早已變為一捧黃土的你還會在意某個子孫後代的安危麼？這對於當下的你我來說是絕對的雙贏，我可想不到任何壞處！”安東尼皺瞭皺眉，表情開始變得嚴肅瞭起來。
“對於半身已經入土的我來說，二十年的壽命確實是致命的誘惑，我都想不到該以何種方式拒絕！”
“凱納森伯爵！你的話似乎有些多瞭！如果你現在乖乖地放下阿維拉，然後立刻給我滾出去，我還能既往不咎，原諒你的不敬，你仍然是我所選定的合作者！”安東尼的周身已經開始浮現出瞭似有似無的虛影。
凱納森撫摸著阿維拉的臉頰，有幾滴淚珠在不經意間滑落，這似乎是他成年以來第一次傷心動情。他戰勝瞭族內的鉤心鬥角，戰勝瞭世俗偏見，甚至戰勝瞭那不可一世的傢法族規，卻唯獨輸給瞭對於女兒的寵愛。隻見他抹瞭抹眼角，抱著阿維拉緩緩站瞭起來，他沒有絲毫膽怯，直視著始祖的目光。
“你放肆！”
安東尼再也忍受不瞭眼前之人對他的挑釁，一團黑影從他的身後竄出，轉瞬間便化為利刺向前方飛去，直指凱納森的眉心。
可是利刺在即將碰到凱納森之時卻憑空消失瞭，對方的周身仿佛有著某種極強的屏障，讓始祖的攻擊都無法奏效。
見此情景，安東尼頓時思緒萬千，或許這位伯爵今天是有備而來，隻是他根本無法想象究竟是哪路高手在和他作對。
“哼！藏頭露尾的小人，為何不敢現身！”
“安東尼！多年不見你又蒼老瞭許多，看來還真是命不久矣啊！哈哈哈！”在聽到安東尼的呼喊之後，一道披著鬥篷的矮個身影從寢宮的正門處走瞭進來，隻是他的面前不知為何籠罩著一層黑幕，遮掩住瞭他的樣貌。
“不知閣下與我有何私仇，偏要來躺這一趟渾水！但這畢竟是我自己的傢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插手，所以我還是勸你速速離去為好！不然就算你貴為頂階強者，也休想在我的地盤放肆！”
“你這個老匹夫還真是老眼昏花瞭，連這點幻術都看不穿瞭，見到你的主子還不快快下跪！”矮個子身影手掌一揮就卸下瞭面部的偽裝，他不屑一顧地看向瞭站在祭壇上的安東尼。
“你...你是波羅安一世！”
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安東尼的瞳孔中顯露出瞭深深的忌憚之色，他又回想起瞭上百年前夢境教會的那些辛秘往事。
所羅門帝國建立之初便由波羅安皇室掌控，最初的掌權者名為波羅安一世。作為帝國的開國皇帝，他自然是風光無限的，隻是他的在位時間很短，前後不過二十餘年。在穩定瞭整個帝國的局勢之後便功成身退，由他的兒子繼承瞭王位。
世人都以為波羅安一世是因為身體原因才退位的，而且在往後的幾十年間，他再也沒有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中。就連他去世的消息也沒有對帝國人民公佈，僅僅是在皇室內部舉辦瞭簡單的葬禮便草草瞭事。久而久之波羅安一世的大名便被世人所遺忘，逐漸泯滅在歷史的長河中。
然而波羅安一世其實並沒有如世人所想的那般死去，他在開創所羅門帝國之時便已經成為瞭超凡者。隻不過為瞭迎合七神教會的共同約定，他才不得已禪讓出瞭王位，避免被其他教會抓住超凡者操控國傢的把柄。
在離開王室之後，波羅安一世改名為克裡門森，坐上瞭夢境教會樞機主教的位置。彼時的夢境教會還沒有教皇級別的超凡者，所以樞機主教便是絕對的領導者。
克裡門森的加入讓教會內部的格局開始變得動蕩瞭起來，這也引起瞭他弟弟，同樣時任樞機主教——道格拉斯的不滿。
克裡門森兩兄弟在世紀之戰中同時被夢境之神選中，成為瞭神的代言人，以王者之姿君臨這片大地。
他們二人本來商定好一人分管君權，一人分管神權。可是七神教會的一紙決定卻讓他們的美好願景破碎瞭，他們不得已隻能共同管理教會，但是由於二人的理念不同，進而導致瞭教會內部勢力的分裂。
皆因為兄弟二人的不合，使得彼時的教會內部人心惶惶，聖職者們被迫站隊，尋求其中一方勢力的庇護。
以道格拉斯為首的激進派主張不擇手段地擴充聖職者的隊伍，他們會綁架一些孤兒或是重病患者來進行選拔試煉，有時甚至連一些牢獄中的犯人也不放過。
這一舉動遭到瞭克裡門森領導的保守派的反對，他們認為這種做法是在褻瀆生命，即使是社會底層的人民也不應該遭到區別對待。
兩股勢力的針鋒相對已經是水火不容，而兄弟兩人也漸漸地反目成仇，大有一種要將教會一分為二的勢頭。
就在眾位聖職者被這種濃烈的火藥味壓得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道格拉斯率先繼承瞭神之遺志，晉升半神，加冕為夢境教皇。
這一驚天巨變使得本來勢均力敵的兩方變得不再對等，保守派受到瞭無情的打壓，而克裡門森本人也被趕出瞭夢境教會。
雖然有一小部分聖職者隨克裡門森一同出走，但是對於道格拉斯來說無傷大雅，因為從今往後教會就是夢境教皇一人的天下瞭。
克裡門森在離開霍尼亞拉後逃到瞭帝國的北方，在與雪山蠻族領地接壤的一塊貧瘠之地中紮下根來。他聯合追隨他的那批聖職者創建瞭一個名為心理煉金學會的組織，並希望能夠借此再度崛起。
但是由於夢境教會的打壓，煉金學會的發展受到瞭極大的限制，被牢牢地限死在瞭那塊貧瘠之地上。而且為瞭能夠在夾縫中求生存，他們還不得不幫助帝國抵抗蠻子在邊境線上的侵略。
所以一百多年下來，心理煉金學會的知名度仍然不顯，僅僅在帝國的北部有所流傳。
時至今日，以夢境教會的規模根本不會把心理煉金學會放在眼裡，甚至連很多新進的聖職者都不曾聽說過這個非官方組織。
或許再有百年的時間，這個還在苦苦支撐著的小組織就會消亡在那片北方的苦寒之地中。
塵封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劃過安東尼的腦海，再次見到這位多年不曾露面的人物讓他感到十分驚訝。因為他當年就是保守派的一員，克裡門森也的確曾是他的主子。
隻不過安東尼當年加入保守派也實屬無奈，因為他的死對頭率先加入瞭激進派，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尋求保守派的庇護。
然而良禽擇木而棲，他這種野心傢對於組織本就沒有太強的歸屬感。所以當安東尼看到道格拉斯進階成功之時，他便毫不猶豫地叛出瞭保守派，甚至還利用手裡掌握的信息幫助激進派圍剿保守派中那些不肯屈服的餘黨，以此獲得瞭教皇的信任。
在實現瞭華麗的翻身之後，安東尼更進一步，當上瞭他夢寐以求的樞機主教，走上瞭人生的巔峰。可是在他已經把那段教會中不愉快的小插曲給完全遺忘之時，昔日的亡靈又找上瞭門來，這讓他一時語塞，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
“怎麼？看到主子太過於激動而不知該說些什麼瞭？既然你對我無話可說，那人我可就帶走瞭！”見對方並未給予回應後，克裡門森踟躕瞭一會，他身後的黑影隨即浮現而出，朝著凱納森二人裹脅而去。
“你休想！”發現對方的目的是要救人之後，安東尼終於清醒過來。在永生的誘惑面前其他一切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他決不能允許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容器被搶走，哪怕是自己的前主子也不行！
安東尼的一聲怒喝打斷瞭克裡門森的施法，兩隻張牙舞爪的黑影瞬間纏鬥在瞭一起，前廳內的傢具仿佛被利刃切割瞭一般變得七零八落。
然而還沒有鬥上兩個回合，安東尼的腦門上就流下瞭豆大的汗珠，他還是太低估對方的實力瞭。處於下風的他稍有不慎就會陷入對方的夢魘之中，於是他將手揣進瞭兜裡，準備隨時啟動緊急措施。
就在安東尼分心之際，本該站在房屋中間的凱納森卻不見瞭蹤影，這不免讓他大驚失色，他毫不猶豫地就捏碎瞭手中的神能水晶並向整個傢族區域進行瞭傳話：
“全區的聖職者聽令！叛賊凱納森帶走瞭紅發繼承者，不惜一切代價攔住他及其同黨！務必要將紅發繼承者給我活著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