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破陣
山脈如蟄伏的銀龍橫亙在大地之上,積雪覆蓋的峰巒,在烈日照耀下泛著冷冽寒光。
千丈以上的山脊完全隱沒在翻湧的雲海中,惟有幾處峭拔的冰峰刺破雲幕,仿佛天神擲向人間的玄冰長矛。
一座座大殿四散開來,孤零零地矗立在高山之巔,守候著這座安靜蒼涼的山脈。
這些大殿已經殘破不堪,倒塌大半,與三人在青銅巨塔周圍看到的建築別無二致。
山間魂都許多亭臺樓閣,在數萬年的寒風催逼下,皆是傾頹破敗,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凜冽的寒風吹拂而過,被陳淵三人身周的真元護罩所阻,消散於無形。
但在山脈深處,有幾座山峰被陣幕籠罩,看不清楚內裡的景象,陳淵散開神識,也無法探入其內。
他轉而從山脈中那些殘破的建築中掃過,其中明顯是修士開辟的洞府,還有陣旗陣盤殘留。
但在數萬年的歲月侵蝕下,這些陣旗陣盤早已損壞,無法再庇護洞府。
但在厚厚山壁的保護下,還是有不少陳設用具保存瞭下來,明顯帶有上古時代的風格,古樸典雅。
洞府中還有一些玉簡法寶,但其中靈氣也已經散盡,朽壞不堪,難以辨認其原貌,失去瞭所有價值。
但詭異的是,方圓三百裡內,偌大山脈之中,陳淵發現瞭上百座洞府,卻沒有一具修士坐化之後的屍體。
即便是沒有陣法籠罩的地方,也沒有一頭兇獸存在,陳淵甚至沒有看到哪怕一頭普通的野獸。
這裡仿佛是一片生靈禁絕之地,除瞭能夠抵禦寒意的少許灌木苔蘚,處處死寂,隻有寒風呼嘯而過的聲音,亙古不停。
張武山眉頭緊鎖,忽然開口道:“這裡果然是秘境核心之地,禦靈宗鼎盛之時,定然生活著諸多修士。”
“但在下適才查看瞭一番,卻沒有看到哪怕一具修士坐化的屍體,很是蹊蹺,兩位道友可有所發現”
葉聞笛微微搖頭:“方圓百裡之內,葉某沒有看到任何生靈。”
兩人齊齊看向陳淵,他修為最高,神識最強,若三人之中有人能發現什麼端倪,非他莫屬。
但陳淵也是搖瞭搖頭:“陳某也是一無所獲,隻是山脈中的洞府完好,陣旗陣盤自然朽壞,並無外敵入侵跡象。”
“似乎是所有禦靈宗修士突然離開,隨後秘境關閉,直至今日我等到來之前,再無人踏足此處。”
張武山目中閃過幾分疑惑之色:“能夠開辟出如此廣大的空間秘境,這禦靈宗在上古之時應該極為強盛。”
“到底發生瞭何事,竟讓秘境中的修士一夜之間,倉皇逃離……”
葉聞笛沉吟片刻,說道:“葉某曾聽傢師說起過,上古之時,不知何故,發生瞭一場大戰。”
“此界所有宗門修士全部卷入其中,死傷無數,打得天地殘破。”
“大宗巨派幾乎覆滅殆盡,三大洲陸從此隔絕,修仙界因此衰落下去。”
“現在的十大宗門,皆是在那場大戰之後開宗立派,稱雄九仙。”
“如今禦靈宗寂寂無名,多半便是因此覆滅,此處秘境中的修士,想來也是死在瞭那場驚天大戰之中。”
陳淵目光一閃,藏劍宮不愧是十大宗門之一,底蘊深厚,對上古隱秘也有所瞭解。
葉聞笛雖然不知詳情,但這番推斷卻是八九不離十。
但這卻無法解釋此處生靈禁絕的詭異情形,陳淵緩緩道:“我等一路行來,接連斬殺瞭四頭九級兇獸。”
“算上陳某在那試煉之地中的遭遇,共有十頭九級兇獸,死在我手中。”
“但直到現在,卻連一頭十級兇獸都沒有碰到。”
“禦靈宗精擅馭獸之術,在此秘境中豢養瞭諸多血脈強橫的強大兇獸,兩位道友也曾經遠遠感應到十級兇獸的氣機。”
“這裡既然是秘境中樞所在,如此重地,為何沒有十級兇獸守護”
張武山目光一凝:“陳兄言之有理,我等一路前來,看似兇險,但一頭十級兇獸也沒有遇到,運氣未免也太好瞭一些,莫非其中有什麼蹊蹺”
葉聞笛沉默半晌,忽然身形一晃,往前飛去,平淡的聲音飄入兩人耳中。
“兩位道友何必費神思慮,此地再是詭異,我們也不能止步,必須趕在九黎派修士到來之前,找到脫身之法。”
“連開辟出這處秘境的禦靈宗都已經覆滅,即便留下瞭什麼手段,又有何懼”
陳淵怔瞭怔,不再遲疑,跟瞭上去,:“葉道友所言極是,事不宜遲,我等這便動手,破開禁制。”
張武山輕輕吐出一口氣,目中的猶豫和疑慮盡數褪去,駕起遁光,跟在兩人身後,飛向籠罩陣幕的山峰中,距離最近的那一座。
這條山脈之中,籠罩著陣幕的山峰共有六座。
由於張武山和葉聞笛的神識遠不及陳淵,他們隻能看到其中三座。
飛出六十多裡後,兩人才發現另外三座籠罩陣幕的山峰,但並未改換目標。
三人遁速極快,很快便來到選定的那一座山峰前方,又散開神識嘗試瞭幾次,依舊是無功而返。
陳淵上下打量瞭一番,這座山峰周圍籠罩的陣幕,在六座山峰中占地最為廣闊,目中不由露出幾分期待。
雖然這六座籠罩著陣幕的山峰錯落分佈,沒有任何規律,又擋住瞭三人的神識,完全無法查探其內情形,但他們也不是完全隨意做出選擇。
六座山峰高度相近,但眼前的這座山峰占地最廣,自然被三人當成瞭第一目標。
既然無法查探陣幕之內的情形,張武山和葉聞笛也不再耽擱時間,準備強行破陣。
陳淵卻搶先開口:“兩位道友稍等,讓在下先試一試。”
葉聞笛退到一旁:“陳道友請。”
張武山好奇道:“陳兄神威蓋世,可是要一力降十會”
陳淵搖瞭搖頭:“若是尋常辦法無用,再以力破陣也不遲。”
話音落下,他便按照功法所載運轉真元,激發鯤鵬真血,背後伸展出一對漆黑羽翼。
張武山恍然大悟:“陳兄是想直接瞬移到陣法之中”
葉聞笛眉頭一皺:“禦靈宗既為上古大宗,必定會佈下禁空大陣,限制瞬移之術,陳兄何必做無用功”
陳淵微微一笑:“在下的瞬移之術略有不同,行與不行,一試便知。”
他閉上雙目,仔細感應著四周微小卻清晰的空間波動,忽然一振雙翼,施展出瞬移之術。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現在百丈之外,距離這座山峰一步之遙,但終究沒能穿透那一層閃爍著五彩靈光的凝厚陣幕。
陳淵看著近在咫尺的陣幕,神情略顯錯愕,但片刻後便隱去不見。
葉聞笛見狀,反而出言寬慰:“上古大宗佈下的陣法,豈能如此輕易破開。”
張武山也附和道:“不錯,再試其他辦法便是。”
陳淵盯著眼前的陣幕,忽然一笑:“不愧是上古大宗,果然有幾分手段……”
“兩位道友勿憂,陳某還不會在乎這點臉面。”
“瞬移之術既然無用,就隻能強行破陣瞭。”
“還請兩位道友一起出手,但先不要使出全力,以免毀去陣法之內的東西。”
張武山和葉聞笛心中暗松瞭一口氣,當下祭出飛劍法寶,合力破陣。
葉聞笛先施展出分光化影之術,再聚成一柄十丈長的巨劍,重重斬瞭下去。
這是每一名劍修都必定掌握的巨劍術,威能自然不及藏劍宮的秘傳神通,但卻能發揮出飛劍之利,正好用在此處。
張武山這次並未祭出那張沙場征戰圖,此寶適合用來對付實力不強,但數量眾多的鼠獸,卻不適合破陣。
他拿出一枚印璽,往天上一拋,迎風漲至丈許大小。
此印通體明黃之色,一條蟠龍盤旋其上,昂首欲飛,氣勢磅礴,轟然落下,幾有山嶽倒傾之勢。
陳淵的手段就要樸實許多,雙手覆蓋一層漆黑光芒,欺身而上,拳出如刀,重重砸在陣幕之中。
在三人合力圍攻之下,陣幕卻隻是輕輕顫動瞭幾下,便恢復如初。
陳淵目光一閃:“兩位道友不必留手,這道陣法以地脈為陣基,靈脈為源泉,很可能是化神修士的手段,極為堅固。”
“我等必須全力以赴,才有可能將其破開!”
葉聞笛神情一肅,抬手掐訣:“分!”
巨劍分成上百柄飛劍,盤旋,他手中法訣一變,又是一聲輕喝:“凝!”
上百柄飛劍忽然一頓,劍身節節潰散開來,凝成一道璀璨至極的劍光,掛在天上,仿佛一顆顆明亮的星辰。
葉聞笛手中法訣再次變化:“聚!”
上百道璀璨劍光聚在一處,化作一條微縮的百丈星河,橫亙在天空之中,
葉聞笛並成劍指,緩緩點向陣幕,神情凝重無比:“落!”
百丈劍光長河呼嘯而至,撞在陣幕之上,發出叮叮當當的悅耳之聲,仿佛溪水撞擊在卵石之上,叮咚作響。
但每一道響聲背後,都暗藏著濃烈的殺機。
劍河過處,足以令一名元嬰中期修士身受重創。
葉聞笛面色微微發白,這是他壓箱底的手段,一擊便要消耗五成真元,但為瞭破開陣法,也顧不得那麼多瞭。
陣幕再次顫抖起來,每一道劍光落下之處,都出現瞭一道細如發絲的裂痕。
張武山見狀,也不再留手,高聲吟道:“天地存正氣,山河鑒赤誠。懸壺昭日月,肝膽照清明。”
話音落下,他抬起手來,重重一拍胸口。
一道飄渺清氣從他頭頂飛出,看起來極不起眼,卻又給人一種綿延不絕、浩浩蕩蕩之感,投入那蟠龍印璽之中。
這正是每一名儒道修士都會苦心培煉的浩然正氣,乃是其一身修煉根基所在。
儒道修士施展神通,若有浩然正氣相助,必定威能大增。
反之則平平無奇,根本無法與同階修士相比。
張武山此刻將一身浩然正氣盡數註入蟠龍印璽,陷入瞭最為虛弱的境地,此刻如果有人突然對他動手,絕難招架。
若非是用來破除陣法,四周又無危險,他絕不會毫無保留。
蟠龍印璽得浩然正氣相助,外表沒有任何變化,但氣勢卻陡然變得磅礴起來,緩緩落下。
剛才印璽落下之時,隻是如同山嶽一般厚重,此刻卻仿佛一座真正的山嶽從天而降。
砰!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傳出,在劍河之下出現顫動的陣幕,搖晃得更加劇烈,開始有靈光閃動。
蟠龍印璽落下之處,出現瞭一道寸許長短的裂縫。
但馬上就有濃鬱若實質一般的靈氣從陣幕中湧出,修補這一道裂縫。
些許靈氣外溢,進入葉聞笛和張武山體內,真元消耗極大的兩人都是精神一振,但心底卻暗叫一聲不妙。
他們已經傾盡全力,短時間內再無法施展第二次同樣的神通。
若是不能趁此機會破開陣幕,至少會耽擱一個時辰以上。
但就在這時,陳淵目光一厲,一頭黑發變成雪白之色,眸中泛起兩點銀光,迅速擴大,占據整個瞳孔。
他銀眸白發,雙翼遮天,氣機暴漲,身形如鬼魅一般,出現在蟠龍印璽落下之處,一拳擊出,重重砸在陣幕之上!
沒有任何聲音傳出,陣幕忽然僵住,靈光狂閃,密密麻麻的裂縫以陳淵拳頭為中心浮現,如蛛網一般往四周散開。
下一刻,陣幕轟然破碎,露出一個丈許大小的不規則缺口。
與此同時,無盡靈氣從四周湧來,堵在缺口處,溢散而出,凝聚成一團濃濃的白霧,將陣幕之內的情景完全遮掩住。
陣幕靈光狂閃不已,缺口處以驚人的速度進行修復。
陳淵猛然回過頭來,喝道:“兩位道友,速速入內!”
張武山和葉聞笛迎著他的目光,渾身一顫,不敢停留,連忙收起飛劍印璽,身形一晃,飛入陣幕之中。
此時缺口已經縮小瞭一半,但仍舊足夠容納一人通過。
陳淵微微一笑,不慌不忙,踏入缺口之中。
葉聞笛和張武山就在前面等著他,陳淵斂去三種真靈之血,黑翼收攏,銀眸褪去,白發重新變回黑色,迎瞭上去。
他微微一笑:“兩位道友手段果然不凡,我等終於破開瞭這道陣法。”
葉聞笛和張武山卻是怔怔地看著他,目中隱隱流露出幾分懼意。
雖然陳淵已經恢復如常,但那一雙透著冷酷無情,仿佛渡劫時雷光所化的銀眸,卻深深印在瞭兩人心底,揮之不去。